2004年元月5日,西安建筑科技大學校長徐德龍當選為中國工程院化工、冶金及材料工程學部院士,這也是我國水泥生產工藝及工程領域的第一位院士。
從一個黃河岸邊長大的農家子弟到院士,徐德龍走過了一條艱難曲折但又極富詩意的成功之路。
母親河孕其豪情
“黃河萬里東入海,千回百折永向前”。千百年來,這條中華民族的母親河用乳汁孕育了燦爛的華夏文明,也養育出一代又一代的優秀兒女。
1952年8月,伴著黃河雄壯的濤聲,徐德龍在金城蘭州西固區一戶農家出生。長輩的言傳身教給了他純樸善良、堅韌達觀的性格,黃河乳汁滋潤了他不屈不撓,一往無前的精神。家里給他取名叫德龍,是期望他能成為一條龍,一條從黃河岸邊騰起,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龍。 徐德龍不負眾望,從小學到中學,成績一直出類拔萃,當“文革”封死了大學的校門后,讓志向高遠的他傷心萬分。他投筆從戎,西出陽關,披著漫天風沙,踩著厚厚的積雪,站崗放哨、喂豬放馬。部隊的熔爐把他的意志錘煉得更堅更強,為他后來的人生夯實了精神基礎。1973年,一次難得的機遇再次垂青這位有志青年,徐德龍以本區前三名的成績考入西安建筑科技大學水泥工藝專業學習。
24歲那年,他在“雙層流態化烘干機”項目研究開發中,被識才愛才的老師看中,讓他主持。徐德龍誠惶誠恐,但又信心十足。幾百個日日夜夜,他都沉浸在專業園地,忘我鉆研,終于成功地完成了這一項目。他的畢業論文《雙層流態化烘干機》被選入《水泥生產技術》一書。這項成果同時榮獲全國建材科技大會和原建材工業部科技進步獎。1976年仲夏,徐德龍大學畢業,留校任教。 1982年深秋,他又以優異成績踏上南京化工學院這片熱土,成為著名學者胡道和導師的一名研究生。幾度春秋,徐德龍牢記導師的話:“樓高千丈,總有根基,江河萬里,總有源頭,從事科學研究,這根基,這源頭,就是理論,只有把理論打扎實,才能使研究不斷有新的突破”。 那時的徐德龍每天十幾個小時不是上課,就是在圖書館里查閱資料,在實驗室里驗證理論。徐德龍天生喜好思考,在一些學術觀點上,他總有一些獨特的見解,有時甚至發表同導師不同的看法。對此,時鈞院士、胡道和導師非但不生氣,反而對徐德龍格外器重。就在他撰寫研究生論文的過程中,徐德龍遇到了第一道難題。南化有一個不成文的規矩,研究生開題必須經由一流導師組成的考察組答辯論證后方可進行。可徐德龍是一個不愿墨守成規的人,在學術上他總愛獨出心裁,另辟蹊徑,所以當時按自己的想法提出了一個研究方向,在彷徨矛盾中,徐德龍還是鼓起勇氣大膽地闡述了自己的方案。誰知胡教授、時鈞院士、唐明述院士等聽了后,十分高興,對徐德龍講:“科學研究的實質就在于不斷創新,搞學術研究的人如果不敢于向權威挑戰,不敢于超越前人,超越自己,那就絕不會有進步,不會向更深領域拓展。” 此后的一年中,他通過大量的實驗和理論研究,就粉體工程領域的課題寫出八萬多字的學位論文。導師看后大加贊賞,認為觀點新穎,見解獨特,有創造性,基礎扎實。答辯時,專家們給予了很高評價。他們還親自寫信,將該論文推薦到國際干燥會、流態會議和知名雜志上公開發表。
樹雄心為國爭光
1987年10月,秋日的青島,海風習習,濤聲陣陣。海濱東海飯店會議室里,徐德龍正經歷著一場艱難的考驗。
這是當年國家自然科學基金青年基金資助項目最后一場激烈的擂臺賽,全國近百名從各路英豪中沖殺出來的科技精英,在這塊擂臺上擺開陣勢,逐鹿問鼎。對于他們來講,這絕不僅僅是能獲得多少科研經費的問題,更主要的是,這是實力的一次較量,是才華的一次展示。 申報答辯會上,專家們提問尖銳苛刻,徐德龍沉著應對。他那獨特新穎的理論觀點及精彩論證終于征服了所有專家,清華大學校長張孝文在考評結束后,拍著徐德龍肩頭高興地說:“小伙子答得好!”等結果公布,徐德龍獲此批項目最高資助。
研究生畢業后,徐德龍謝絕南京化工學院、國家建材局等單位的邀請,毅然回到他的母校西安建大。在給學生上好專業課的同時,年紀輕輕的他不久就提出并主持了“菱鎂砂懸浮輕燒爐半工業性試驗研究”,很快通過部級鑒定,其開發的懸浮預熱、噴騰分解、懸浮冷卻三項技術在實用后大獲成功,填補了國內這一技術領域的空白。1986年又負責承擔了國家“七五”重大科技攻關項目“水泥懸浮預熱分解窯的理論研究”,申請成立了粉體工程研究所。
也就是在這時候,徐德龍了解到一條信息,日本一些技術領先的公司,針對中國引進的三種立筒式懸浮預熱預分解技術所存在的產量低,熱耗高,虧損面大的實際,雄心勃勃地籌劃要打開中國這塊市場,而此時國家也投入大量資金,組織有關專家進行科研攻關,但一直沒有實質性的突破。中國這么多科研工作者攻不下這個堡壘,眼睜睜要讓日本人占了市場,徐德龍咽不下這口氣。
在資金不足情況下,他們加速試驗室建設。沒場地,借;沒設備,自己動手干;人員不足,一個人頂三個人用。技術成熟,設備加工出來后,徐德龍為聯系試驗單位,跑了幾個省份的幾十家單位,不是被婉言謝絕,就是在“我們研究研究”中淡忘過去。
山東寶山生態建材集團采用徐德龍教授創立的“高固氣比預熱預分解理論”建成的新型水泥生產線[局部] 楊保民 攝
直到閆良水泥廠廠長出現后,情況才有了轉機。閆良水泥廠始建于1970年,企業為扭轉困境,決定改建一條立筒式懸浮預熱預分解生產線。當徐德龍介紹了自己的科研成果后,向廠長立下了軍令狀:如果改造后,設計、調試完達不到指標要求,我徐德龍賠償一切經濟損失。話說到這份上,廠長被感動了。
“上”,廠長拍板了!于是徐德龍馬上組織人力,人不夠,他請在外單位工作的同學參與,現場沒有地方住,他們就住在會議室桌子上。蚊蟲叮咬,熱浪炙烤,他們全然不顧,有時忙過頭,就吃幾包方便面,啃幾塊干燒餅。調試設備,他和工人一起在幾十米高的廠房上爬上爬下,一次又一次在水泥窯里鉆出鉆進,一天到晚,渾身沾滿了水泥。數月艱辛,調試終于完成。結果產量提高40%,能耗降低20%,企業效益很快好轉,上上下下開始對徐德龍刮目相看。國家建材局專門在此召開現場會,經專家鑒定,其成果達到國際先進水平,國家計委、科委和經貿委下文,在全行業推廣,徐德龍終于贏了,終于趕在了日本人的前面。
棄優越故土難忘
徐德龍科研成果的頻頻問世,不但很快在國內同行學術界引起巨大反響,在國外也開始為專家注目。國際著名粉體專家,德國克勞斯塔爾大學R•舒爾茨教授,通過那些高水平的論文知道了徐德龍,在中國訪問時專程到西安約見他,幾次接觸,他深深被徐德龍厚實的理論基礎,敏銳而獨特的思維,獻身科學的求真精神所折服,熱情邀請徐德龍到克勞斯塔爾大學留學深造。
徐德龍早就知道,二戰后,國際上將濕法窯改為干粉法,使熱耗下降近三成,1945年,德國洪堡公司用懸浮預熱的辦法,使熱耗下降了五成。到了上世紀80年代,這方面技術又有了新的發展。徐德龍明白,要趕超世界先進水平,就必須掌握和發展國際這一領域最新技術成果。自己雖然在一些方面取得突破,但要與國際同行爭雄,必須不斷充電,提高和開闊視野。 1988年,徐德龍來到德國克勞斯塔爾大學,在這期間,他要學習德語,要了解同行們的科研工作,他還要在圖書館了解有關國際先進技術的科研信息。幾乎每一天,他都是三點一線,從宿舍到教室到試驗室,每天十幾個小時,排得緊張有序。開始時,一些外國同行瞧不起這個來自東方的中國年輕人,可漸漸地,隨著他那一門門優異的成績單,一篇篇在國際粉體領域權威刊物、重要會議上發表的論文。輕視的目光漸漸變為敬佩。
導師最初讓徐德龍選擇一個領域研究,可他有自己的想法,他要重點突破,多方面了解,既系統扎實地夯實理論基礎,又要準確全面地了解國際同行在這一領域的先進科研成果。為此,利用課余時間,他跑遍了德國有關大學、公司和研究機構,與德國有關專家進行交流合作,幾年時間里,徐德龍不僅在學術上收獲頗豐,而且還贏得了國外同行的廣泛贊譽。學業期滿后,他的同學,一些朋友也勸他留在國外,認為那兒搞事業條件優越。他的導師更希望他留下來,合作干一番事業。當時的徐德龍又處于人生的十字路口,陷入矛盾之中。從個人利益出發,留在德國,從事科研、開創事業都有優越的條件,肯定會有大作為。可徐德龍總覺得是黨和國家把自己培養成知識分子,自己的根在中國。作為炎黃子孫,他義無反顧地返回祖國。
回校后,他馬不停蹄,又開始了新的探索。為了盡快趕上世界水泥生產技術前進的步伐,我國上世紀70年代后從德國和捷克引進并翻版了320多條ZAB、Krupp和捷克型水泥立筒懸浮預熱器生產線,每條生產線投資2000萬元左右,但這些生產線投產后一直遠遠不能達標。 面對著全國上下一片“槍斃”立筒懸浮預熱器窯的呼聲,為了給國家和企業挽回60多億元的投資損失,徐德龍帶著他的課題組通過大量研究,首先弄清楚了氣固兩相在立筒中的運動和換熱機理,修正了德國知名學者創立的粉霧沉降理論和臨界負荷理論,創造性地提出了“沖料理論”。為了解決沖料現象,發明了同時具有物料分散、氣固分離功能的X•L型“散熱器”和適用于立筒預熱器窯的懸浮預分解室。解決了組成整個燒成系統的各關鍵設備匹配不合理的問題,并開發了相應的系列改造技術。專家鑒定認為:“理論獨創、構思新穎、效果顯著,屬國內外首創,應組織推廣。”
隨后的幾年,徐德龍及他的課題積極推廣這項國內外首創的新技術,先后共為全國百余家水泥廠進行了技術改造。國家的巨額投資保住了,企業扭虧為盈,利潤大增,幾十萬下崗職工重新上崗,學校也從技術轉讓中獲利不小。
1996年,以徐德龍為主發明的“立筒懸浮預熱器窯綜合節能技術”榮獲國家科技進步二等獎。
擔大任不負眾望
1998年3月13日,徐德龍被任命為建筑科技大學校長,當時的學校真可謂困難重重,與“211”擦肩而過暫且不說,由于國務院機構改革,冶金部撤部設局,原隸屬冶金部重點大學的學校被劃轉到地方,全校上下思想波動較大,人心不穩。同時,由于長期教育經費投入不足,全校亟待改造的總面積達15萬平方米的危房如同一把利劍時刻高懸在全校師生的頭上,僅存的辦學經費常常使學校捉襟見肘,收入太低,沒有住房,教學、科研骨干流失嚴重…… 為了引導廣大師生正確認識和對待學校面臨的新形勢、新挑戰,一場“更新教育觀念,深化教育改革”的大討論在全校展開,經過數月的大討論,大家看到,學校的根本出路,不在于隸屬關系,而在于自身建設。徐德龍校長在充分吸納廣大教職工智慧的同時,在1998年底提出了學校改革發展的新的工作思路,即“提高教育教學質量求生存,狠抓學科建設上水平,適度擴大規模求效益,深化內部管理體制改革促發展”。
作為一校之長,徐德龍在辦學思路上不斷迸發的智慧火花常令同行刮目相看。他說,我們這一屆領導班子絕不能被困難嚇倒,但又不能急功近利、好高騖遠,要面對實際,扎扎實實地打基礎,既要像中醫一樣對學校逐步進行調理,又要像西醫一樣對一些棘手的問題快刀斬亂麻。在找到不足、看清差距、找準定位、明確思路后,徐德龍他們按照自己理解的“中、西醫結合”的理論對學校“對癥下藥”,那就是面向新世紀的四大奠基工程的相繼啟動,即跨世紀校園建設工程、跨世紀教育教學質量工程、跨世紀學科建設工程及創新工程。四大奠基工程相繼啟動,同時展開了校園管理體制改革,這些一起構成了扭轉學校落后局面的“五大戰役”,西安建大在市場經濟的波濤中開始了艱難且富有詩意的二次創業歷程。
“不急于摘果子,不自私浮躁,而要甘心為學校的發展當好奠基石。”這是徐德龍對新班子的反復告誡。五年來,學校翻天覆地的變化有目共睹,相繼實現了在校生規模、博士點數、校園面積、校園建筑面積、年經費到款額、教職工戶均住房面積、人均收入、學校綜合排名等衡量學校辦學實力重要指標的翻番有余,國家重點學科、博士后流動站、教授資格審批權相繼取得零的突破。
黃河萬里奔流去,龍騰海天任遨游。徐德龍在不斷為世界粉體工程領域奉獻更新的科研成果的同時,也將帶領西安建筑科技大學向光輝燦爛的明天邁進!